记得是06年或07年吧,公司的年终聚餐设在了福永的十里红妆。
十里红妆是个酒店,当时非常惊讶一个酒店为什么会有这么惊艳的女性化的名字。
同事正好住在附近,告诉我那里有个博物馆,说带我去看看。于是,我们提前到了酒店,打算去参观博物馆。到了以后有点失望,原来所谓的博物馆就是在酒店的楼上隔了一个空间,里面有一些雕像和家具陈设,感觉其实不能算是博物馆,因为地方实在太小了。但酒店的名字却是源于博物馆,虽然酒店规模比博物馆大很多。
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我们走了进去,里光灯光比较暗,两边都是雕塑或物品,整个基调是红色的。中间一条不太宽的走廊,印象中走廊是U形的。跟着解说人员的脚步,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尽头是没有出口的,要出博物馆必原路返回。
整个博物馆述说了一个旧时代江南女子的一生,从入口到尽头,从懵懂少年到窈窕淑女,到为人妻,为人母,再到满头银丝子孙满堂。当参观完从走道的尽头再往回走的时候,女人又从满头银丝的老人一点一点重回到了入口时的懵懂少年,象看电影的回放。一个女子的一生,前后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但这个小小的博物馆,却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击与冲击过后的震动。一直以来,都想把这种感觉写出来,但一直不知如何去表达自己确切的感受,到现在亦是如此。
十几年的物换星移,没有将这份记忆抹去,反而愈来愈清晰。犹如书页间那片风干的叶子,虽然翠绿已褪去,但脉络却依然记得生命里的每一次潮起潮落与雾霭虹霓。
那时候没有数码相机,没有拍照手机,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照片。但博物馆里一个一个的场境,都被我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十里红妆的第一个场景,是一群三四岁小孩的雕塑。他们在嬉戏玩耍,有的踢健子,有的跳绳子,其中就有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小主人公。孩童们姿态各异、表情丰富,天真、可爱、淘气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我们都曾经从孩童的世界走过,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彩色的,一切都是简单的,高兴了就笑,不开心了就哭,哭了有人哄,跌倒了有人扶。就在这样的无忧无虑中告别童年,步入少年。
女孩长到了八九岁的时候,出落得很俊俏了,而且有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开始跟着母亲穿针引线学做女红。
及至婚嫁的年龄,女孩已经学会了纺花织布洗衣做饭,满怀期待地准备着自己的嫁妆,憧憬又担心着自己一无所知的未来。
富有的人家,父母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非常丰厚,各种雕花家具、精致器皿、金银珠宝、锦衣棉被等样样俱全,所有的父母都想给女儿一个安全的未来。
于是,女子在夫家选择的日子里,在母亲依依不舍的泪光中,披上了幸福的红盖头,上了夫家的大花轿,踏上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路途。从此,更姓改名;从此,相夫教子。
一路欢天喜地鞭炮齐鸣。花轿内的女子,虽然有着“头钗朱玉拥玫瑰,身有红衣绣凤凰”的富贵,可对从未谋面的夫婿与完全陌生的环境,她怎会没有“后来不解春风意,只怕情深落雨塘”的担忧呢?
才十几岁,就要离开生养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熟悉的亲人与环境告别,被投掷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刚开始,一定是度日如年的吧?
不过,春雨过后总会草长莺飞。
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女子,成了母亲。
女子,成了婆婆。
女子,成了祖母,曾祖母。
日子,从晨起到日落,每天都是漫长的;岁月,从青春年少到凤冠霞帔到白发苍苍,也只不过是回眸时那短短的一瞬;生命,从花开到花谢,也就是枝头到泥土的距离。
不知我的前世可否也是一个江南女子?不过,无论何方,那个年月,所有女子的人生轨迹都是一样的无耐与无助吧?
所幸,世间轮回让每个生命都忘却了前世所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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