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作家米切尔说:“到了巴黎如果不去咖啡馆,就好比到了埃及不去看金字塔一样。”走在巴黎的大街或小巷,随处都可以见到一处典雅的咖啡馆,空气中处处弥漫着咖啡的飘香。我常常随意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馆,然而,我刻意去寻找的,是一家叫“花神”的咖啡馆。因为,那里曾经是萨特常去喝咖啡的地方。
“花神”咖啡馆以古罗马女神“Flore”为名,坐落在圣日耳曼大街72号。这是一座公寓式的老建筑,咖啡馆占据了这幢房子的一、二层。旁边一扇黑漆的大门,通向楼上的房间。1920年周恩来到法国勤工俭学,就住在这家咖啡馆的楼上。那时候,年轻的周恩来每天都从这扇大门走出来,在“花神”咖啡馆的门前经过。除了萨特和波伏瓦之外,海明威、拜伦、毕加索等人也都曾是这里的常客。
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萨特和波伏瓦就经常双双出入“花神”咖啡馆。萨特曾住在“花神”咖啡馆附近的邦拿巴街,后来几次搬家,也都离这里不远。萨特和波伏瓦最初更多是在“双偶”咖啡馆里写作与聚会,后来转到“花神”咖啡馆,他们很喜欢这里的幽静与娴雅。
他们把这里直接当作了自己的工作室,每天从家里走出来,坐在咖啡馆临街的窗前思考、交谈、讨论和写作。据说,这家咖啡馆的氛围特别适应萨特那无法收敛的思绪和无法叫停的笔耕。萨特在《70岁自画像》中曾提到,他的《延缓》和《存在与虚无》最后都是在“花神”完成的。那时,许多人把给萨特和波伏瓦的信件直接邮寄到“花神”,每天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服务生首先不是捧上菜单,而是给他们一叠叠邮件。二战开始后,对萨特的征召入伍令也是在“花神”咖啡馆送到他手里的。萨特说,这种咖啡馆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我一直是这么生活的。”
以萨特为中心,一群激进的知识分子在这里相激相荡,孕育了后来风靡世界的存在主义哲学与文学。“花神”咖啡馆也正是在他们的熏陶之下而成为具有巨大号召力的文学咖啡馆。现在,“花神”咖啡馆的菜单上还印着萨特的语录:“自由之神经由花神之路……”
萨特去世后,有许多人带着朝圣的心情来到这里,缅怀存在主义的一代宗师。“花神”已经成为巴黎的一处观光胜地。巴黎的旅游指南书把“花神”咖啡馆放在了最为靠前的位置上,不遗余力地向世界各地的游客推介。
我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来到“花神”咖啡馆的。它仿佛坐落在一片花海之中,外墙和窗台上都挂着花篮,花团锦簇,绿意盎然。里面装饰着镜墙和桃花心木护壁,温馨柔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几乎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人,拥挤而嘈杂,没有了一丝当年静谧的气氛和深沉的意境。我原打算到楼上,坐在当年萨特喝咖啡的座位上,去感受一点萨特的意味,可是,人满为患的“花神”已经不是一个适合思考的地方,房间里弥漫着油腻的嘈杂声和奶油味道。我只好在咖啡馆外面的座位上临街而坐,要了一杯价钱比其他咖啡馆高出两三倍的咖啡,思绪再也回不到存在主义那深奥的话题。
如今的咖啡馆已经没有了以往风云激荡中的迭宕起伏,似乎也少了洒脱倜傥的风流才俊。法国学者安·迪马曾忧虑地说:“我们肯定散失了某种东西。那些咖啡馆还在蒙帕纳斯的老地方,但现在只是游客们的观光地了。”历史的演变不免令人伤感、唏嘘。然而,历史的魅力也许正在于此。
(作者武斌 著名文史学者,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研究院特聘教授,原沈阳故宫博物院院长。)
更多精彩内容,请在各大应用市场下载“大武汉”客户端。
声明:本网页内容旨在传播知识,若有侵权等问题请及时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处理。E-MAIL:dandanxi6@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