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洋溢着希望之光的地方在哪里,剑桥洋溢着希望之光的地方

剑桥的房子不高,不密。剑桥的天空很蓝,很深。

到剑桥的第一天,司机说,剑桥是他在英国见过的最美小镇。带着行囊,带着期待,我走进了剑桥。

三一学堂(Trinity Hall)的大草坪像一幅绿油油的画在我面前展开。后来我发现,剑桥绿色的巨幅画卷远不止这一处。住进丘吉尔学院时,看到这里的草坪更大,也更阔。来不及卸下行囊,我兴冲冲地奔向绿色的海洋,向绿草更深处迈步。深吸一口气,所有的精华灵气仿佛都纳入心底。夕阳将金色洒在绿色的草场上,洒在踢球学生的脚步上,洒在饭后前来游戏的孩子的笑脸上,洒在远处穆勒中心透明的玻璃窗上,还有视野尽头学院礼拜堂的尖顶上。带上相机,我迫切地想在各个角落捕捉美景,只可惜相机的镜头太小,装不下草场的宽广,留不下天空的深远。于是,干脆放下相机,多看,多品。让美好的瞬间留在心里,或许比留在存储卡里更为持久。

剑桥,洋溢着希望之光的地方

清晨,吃过早餐,我迫不及待往包里塞几块面包,匆匆赶到学院门口的池塘。7只正在游水的野鸭一跃而起跳到岸上,先是排成一列,后又分列散开,伸长脖子凑到我跟前,它们急切的目光让我手足无措。“来吧,伙伴们。”我将面包撕碎,抛在空中作为问候。它们熟练地踮脚伸长脖子将面包叼走,满足地拍着翅膀。面包不一会儿就分完了,我不禁遗憾没有多带一些,让它们吃得更饱。

告别野鸭,穿过学院布满青藤的长廊,就来到上课的教室。这里面积不大,房间不高,巨幅的室内玻璃形成墙面,使教室成了宽广草地的一角。剑桥老师的激情,时时启发着我们的思考和联想。转过头,望向玻璃外的远方,那里是绿色的草场、蔚蓝的天空,绿树和红花在远处招手。我们的心中涌动着激情,这种力量把我们的思想带向远方,带向世界——在此种熏染下,我们这些身处剑桥的青年,多么渴望迎接并改造这个世界。

课间休息轻松而愉快。教室外摆着茶水、咖啡和点心,老师走过来和我们聚在一起,一面倾听,一面交流,平等和融洽很快让师生融为一体。太阳早已把绿色的草场晒得温暖,草场边披满枝条的大树在微风中甩着头发,遥遥地招手。乌鸦散在不同的角落,咕咕地唱着欢快的歌。蔚蓝的天空,不见高楼,只见白云。阳光把金色献给了天空,献给了丘吉尔学院绿色的草场和亲切和谐的教学楼,也献给了剑桥镇上其他30个学院和几十个科研院所。

穿过连接教室的走廊,上二楼,在楼梯转角处会遇见丘吉尔首相的半身像。他眉头紧锁,眼神有力,仿佛在告诉每一位走过的人:“永不放弃!” 丘吉尔坚定有力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但转过拐角,我们就来到了学院的宴会厅(会堂) 。不像常见的食堂,也不似常去的餐厅,几十排长条桌整齐排开,高高的房顶,四壁嵌着长条玻璃格栅。在这里,吃饭不再是为了填饱肚子,更像是来参加宴会。会堂人声鼎沸,却不嘈杂。高高的房顶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喧嚣和躁动,剩下的是平静,是安宁。阳光透过玻璃格栅晒到长条桌面上,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桌布”。享受食物美好的同时,我们总会情不自禁地抬头,与那透过玻璃格栅照进的阳光对视——它是那样迷人,宛如初春时节遇到的少女,有一点怯色,但很温柔。蔚蓝的天空离我们很近,云朵飘过,丘吉尔首相身着戎装、挺拔站立的巨幅画像在会堂的尽头清晰可见,让会堂又多了一份阳刚和坚强。

60多年前,时任英国首相丘吉尔在参观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后,想在英国也建一所类似的大学,他认为科学技术对国家的发展和强盛有重要作用。离任前,他四处游说筹措资金。因战后财政紧张,国会批准首相在剑桥大学以他的名字命名兴建一所学院。于是,有钱的出钱,有物的捐物,学院不到1年时间就筹到近1亿英镑(折合为当下币值),很多建筑材料和艺术品都源自当时世界各地的捐助。

丘吉尔出身于英国上流社会的一个贵族家庭,他先后去过古巴、印度、苏丹和南非,当过战地记者和军官。他一生笔耕不辍,有45部著作传世,近千万字,最著名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曾获1953年诺贝尔文学奖。显然,丘吉尔志不在当作家,他有更大的抱负:他先后担任商务大臣、内政大臣、海军大臣、军需大臣、陆军大臣兼空军大臣、殖民地事务大臣、财政大臣,终于在1940年以65岁高龄就任英国首相。他是一位能屈能伸、善于应对政局的“政坛老手”:先后加入过保守党、自由党和工党,在以工党身份竞选失败后又再一次加入保守党,终成大器。他以敏锐的洞察力和军事天才,以及坚若磐石的雄心,带领几乎崩溃的大英帝国万众一心,成功抵抗了德军侵略,赢得了至关重要的大不列颠空战。最终,他用成熟的外交手腕联袂美国和苏联共同抗击法西斯侵略,成为载入史册的“二战三巨头”。他卓越的才能远不止于此:他推动了现代坦克设计理念,被誉为现代“坦克之父”;40岁时,他开始对油画着迷,后半生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学画和作画,有上百幅油画作品传世;他热爱教育事业,筹办了剑桥大学丘吉尔学院,提出要以科学研究作为学院的重点,理工科的教师人数需占到学院教师总数的2/3。60多年来,丘吉尔学院产生或引进了13位诺贝尔奖得主,一举成为剑桥大学实力超前、最富活力的学院之一。学院以现代化的建筑风格和科技兴院的办院理念,加上丘吉尔在全球的影响力,获得了众多募捐者、学者和学生的青睐。

从学院的回廊穿过,会看见50年前丘吉尔种下的那棵桑树,曾经的小树苗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成为学院历史发展的见证者。走过桑树掩映的庭院,有一条通往学院西部区域的人行通道,专为行人和骑车人而建,约2公里,连接了剑桥大学的传统校区和新校区。这条被灌木丛和树林交相掩映的密道,是傍晚散步的好去处。头顶是大树撑起的绿棚,四周是灌木围起的绿墙,这里不见天空,但光线并不暗,有鸟儿的歌声、小虫的低吟伴随你的脚步声,让独行显得不再孤独。密道曲折,道旁是绵延的大树,树干很粗,双手不能环抱,据说大多有几百年的树龄,它们见证了这个校园的历史变迁。密道的拐角,常能碰到慢跑者,有学生,也有老人。我不知他们从哪里来,也不知他们要跑到哪里去,我们不认识彼此,但总会不约而同向对方点头微笑,在这条幽静的密道上,我珍惜与他们相遇的缘分。

密道尽头是一块青葱的草场,几匹马儿在那里悠闲地啃着草。后来得知,它们为兽医学院饲养,专供研究。兽医学院在剑桥镇的西部,剑桥人把这块区域称为“西剑桥”。上世纪末,大学为了进一步拓展办学规模,在镇西获批一大块土地,著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物理系、工程系、商学院等陆续搬迁到这里。此地充分彰显了大学与时俱进的精神风貌,建筑风格颇为现代,其布局、架构以及颜色等,均与剑桥大学传统的建筑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剑桥大学希望以此向世人表明,西剑桥代表着大学未来的活力。

散步回来已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而丘吉尔学院穆勒中心的塔楼灯火辉煌,照亮了天空的一角。塔楼由巨幕玻璃围砌,在灯光的照射中,显得大气而典雅。夜色中的塔楼,仿佛晚宴上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女人,给夜色带来了几分温柔的诱惑。

学院图书馆的灯光也亮了,这里是24小时制,门禁、图书借阅系统全部实现了电子化,晚上没有图书管理员。这里是深夜苦读的学生的家,不必说各类齐全的书籍和期刊,也不必说温馨的台灯和舒适的沙发,单是坐在里面便能感受到家一般的温馨。当然,还能感受到“被信任”,任何来客都是这里的主人,一切资源都为学生而备。图书馆分上下两层,大玻璃砌成了落地墙面。白天,室外射进的光线足够提供照明;晚上,读书疲惫之时,抬头望向玻璃墙外,便可看见朦胧夜色的草地上,学生们跳着舞蹈、做着游戏。有时,我也会索性放下书本,走到馆外呼吸一下夜幕中的空气。月光把银色的纱巾铺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脚底的嫩叶上早已悄悄地挂满了露珠。前行,我在宽广的夜色中伸展着双臂,感到了久违的释放和洒脱;仰望,夜空中的星星犹如撒在罗盘的珍珠,正晶莹地闪着光。坐在草场的木凳上,心灵便不由自主地与夜空对话。呵!在这宁静的夜晚,仰望这美丽的星空,是那样让人陶醉。

平日里,我们也会到剑桥镇去走一走。这里不仅有超市和购物中心,更散落着大批有着悠久历史的学院。康河自然是剑桥的一大盛景,河不宽,水不深,名气在世界上却是数一数二。徐志摩的名诗《再别康桥》让中国人都知道了康河,那句“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愿做一条水草”引无数游客为之神往。究竟是怎样的美好使诗人如此沉醉?是Punting(撑篙)吗?或许不是,世上有太多河流可做Punting之用。是河岸的风景吗?也未必,世界上风景绮丽的河流也不在少数。看着那些兴致盎然的乘船客,还有无数拿着相机不知疲倦拍照的游览者,我不停在心中搜寻着答案。古人云,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觉得,康河最大的魅力恐怕还要归功于剑桥大学。没有这所大学,今天的康河也许仅是一条能划划小船的小渠罢了。800年来,正是一代代聪明绝顶而又充满激情的剑桥学生,赋予了康河与日俱增的人气和魅力。

剑桥镇的三一大道是全镇的精华所在。庄严的圣约翰学院,有全剑桥最高大的教堂;古老的庭院保持了都铎王朝时期的风格,肃穆而保守;叹息桥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和沧桑,在康河的柔波上诉说着人生的哀愁和失意。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诺贝尔奖得主最多,经济实力最为雄厚,是剑桥大学的宠儿,牛顿这个学院培养出的知名校友更让无数游客变成了虔诚的崇拜者。导游总会津津乐道地向游客介绍学院门前的苹果树,“那是砸到牛顿脑袋上的苹果树的后代。”也会饶有兴致地介绍学院大门上方那个亨利八世的石雕:几百年前的一个漆黑夜晚,石像手中的石制权杖被一个调皮的学生偷偷调换成了木桌腿,校方发现后并没有责罚这个学生,反倒默认了这个“既成事实”。时至今日,这个故事仍被视作学校鼓励学生挑战权威的一段佳话。

绕过三一学院,就到了宽阔的广场。高大的学校议会大厦(现在是学校的行政大楼)耸立于此,每年的毕业典礼在此举行,校长将亲手为每一位毕业生拨学士帽上的流苏。对面的圣玛丽大教堂是个塔式建筑,为全镇最高,登上塔顶可将剑桥全景尽收眼底。沿着广场再往前走,便到了人头攒动的剑桥标志——国王学院。学院的礼拜堂(King’s College Chapel)闻名世界,那耸入云霄的尖塔和恢弘的哥特式建筑成为整个剑桥镇的骄傲和荣耀。礼拜堂建于16世纪初,历经5位国王,用了近90年才兴建完成。教堂的彩绘玻璃是文物中的精品,经校方保护,成功躲过了二战德军的轰炸。由于得到数位国王长年的关心和支持,学院的建筑规模宏大,学术声誉非同凡响,文化上也最有特色。从1928年起,学院的儿童唱诗班定期于每年的平安夜上演“圣诞欢歌”,通过BBC向全世界直播,据称听众超过2亿,成为英国文化的一大亮点。

国王学院古老悠久的院墙和气势磅礴的礼拜堂总是让人流连忘返。尽管英国有更为宏伟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但它被伦敦的繁华和喧嚣所扰,高大得让人窒息。国王学院的教堂更像是缩小版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它在艺术设计上不乏创新和突破,自信地矗立在镇中心,既有让膜拜者敬仰肃穆的威严,也有一份让看客心灵得到净化的亲和;它高大但不给人以压力,古老但不缺乏艺术上的精细。它那淡黄色的墙面在蓝天下显得格外耀眼。当阳光把礼拜堂的穹顶镀成金色,学院更添了几分深邃和祥和。当然,除了宽敞的庭院,让人陶醉不已的还有庭院背后的开阔绿地,此处的康河更像一条绕在少女身上的腰带,悄悄地拥抱着庭院,再悠然而去。躺在青油油的草地上,望着河水静静流过,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但最动人的场面当属几条撑篙小船上载着的谈情说爱的男男女女,笑声、水声、鸟鸣声伴着午后的暖阳,真是“一剂灵魂的解药”。闭了眼,忘了时间和空间,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我不由想起当地报纸上刊载的一条新闻,标题是《英国91岁老人志愿当国王学院的门卫度过余生》。

当然,剑桥镇上还有其他的精彩。热闹的街市上有近年来风靡国内的剑桥包;康河众多小船中,有一只刚刚以威廉王储的新生儿乔治命名;诞生于10世纪的茶壶院静静立在街边一角,见证着剑桥的发展与变革……

这就是剑桥。一个于千年前被罗马人征服用作渡口的小镇,13世纪被由牛津大学逃难而来的几个老师偶然选中,从此承载起兴建一个全新大学的雄心。经历过14世纪黑死病的灾难,大学重振了办学力量,拓展了办学规模,于15世纪接连得到数位国王的支持,进入新的发展时期,成为与牛津大学并驾齐驱的英国大学。16世纪初,人文主义巨匠伊拉斯谟来到这里,引发了随后的欧洲宗教改革和英国文学的全盛发展。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牛顿、麦克斯韦、达尔文、霍金等一大批载入近现代科学史册的巨匠相继登场,颠覆性地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和进步,剑桥大学从此走到了世界科学研究的中心。尤其是近代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建立,犹如连锁反应一般推动大学相继产生了一大批科学巨星,先后产生89位诺贝尔奖得主,这个纪录至今无校可敌。

在我们即将告别剑桥的前一天傍晚,丘吉尔学院为我们举办了欢送酒会。酒会就在庭院绿地上那棵桑树下举行。夕阳染红了剑桥的天空,甜美的红酒里,盛满的是离别。我不禁仰望夕阳远去的天空,那是怎样复杂的一种情感啊。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再见了!丘吉尔学院那宽广的绿草地。再见了!学院宿舍楼后面那棵松鼠常常光顾的大桑树。再见了!国王学院令人震撼的礼拜堂和庭院背后美丽的康河。再见了!丘吉尔首相,你的格言,将是意志坚定的人们前进道路上永不屈服的动力和源泉。

我的道别,自然还要送给丘吉尔学院门前那片小池塘里7只可爱的野鸭们,我知道,此刻你们正在池塘边等着我清晨的问候——我听说,每到傍晚你们会排成一列,蹒跚地穿过马路,钻到学院对面的草丛中过夜。再见了,我不能再拿面包来喂你们了,我亲爱的伙伴们,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剑桥的天空总是那么蓝,那么深。天空下,似乎永远伫立着灿烂的花朵和绚丽的植物;天空中,似乎永远都有明媚的阳光,我想,那正是青年人心中不灭的希望。在剑桥的这一个月,我对剑桥的各式建筑有了一个发现:每一户、每栋楼的玻璃都被发挥到极致,因为材质和设计的精巧,使得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洒满了灿烂的阳光。阳光,正是剑桥人心中最美好的向往和希望。

在剑桥的天空下,我甘愿做一粒尘土,被照耀。(作者 骆毅 现任华中科技大学发展规划与学科建设处副处长、管理学博士。先后在华中科技大学、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中国驻瑞士使馆工作。曾于2013年8月赴英国剑桥大学丘吉尔学院访学)

来源:神州学人(2021年第11期)

作者:骆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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