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年仲夏,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了一趟西吉县。
西吉,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的西南部。当地的朋友对我说,西吉是个欠发达的地方,曾几何时,“西海固”几乎就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你们从沿海发达地方来的人,看了我们这儿可能会感觉反差很大,有些失望。没有办法,对此我们只能以自己的热情来弥补了。
就餐的时候,当地朋友一本正经地介绍说,我们这儿的经济以农牧业为主,而农业有三大支柱产品,也可以称为三大支柱产业。这三大支柱产业,第一是马铃薯、第二是土豆、第三是洋芋。今天,主要请各位品尝一下我们这三大支柱产品。初听这话,大家都有些愣神儿:这不都是同一种东西么?在当地的方言中,土豆是被称作洋芋的。反应过来之后,众人又不约而同地为他的风趣幽默爆笑不已。
在某种情况下,能够巧妙地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都是一种艺术。比如这位朋友关于土豆的介绍,比如西吉人对于土豆的加工制作。在西吉,土豆能被制成花样翻新的各种吃法。在那天的饭桌上,就展示了五六种。尤其是“洋芋嚓嚓”,品尝之后让人感觉回味无穷,赞不绝口。我没有跟当地人探讨论证过,“嚓嚓”这俩字用得是否准确。但不管怎么说,在西吉人的手下,简单的土豆,变得不再简单。
西吉的不简单,不仅仅因为土豆。我原以为,西吉的地形地貌,基本以黄土高坡为主,色调也应该比较简单呆板。全赖上苍的鬼斧神工,西吉拥有一处全国海拔最高、北方面积最大的丹霞地貌群。因为有了这一团生动热烈的火红,西吉的色调不再简单、不再呆板。
这处丹霞地貌群,名叫火石寨。相传这里原名穆柯寨,是女中豪杰穆桂英的地盘。杨家军为了击破大辽的“天门阵”,派大将孟良前来穆柯寨,讨借镇寨之宝“降龙木”。占山为王的穆桂英,自然不肯轻许。性情焦躁的孟良,便以放火烧山的极端手段予以逼迫。结果,大火烧红了山石,穆柯寨也就成了“火烧寨”,火石寨因此而得名。
这当然只是一个传说,跟火石寨的真正成因无关。但在游览火石寨的过程中,听当地人饶有兴味地讲述着这样的传说,也是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况且,这里火红的山石,透射出一种浓烈的奔放气质,同金戈铁马的战场氛围,倒也相得益彰。于是,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传说编制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关于一些名胜景观的美好传说,其实寄托了人们对于自然的敬畏与热爱。
观赏火石寨那天,天空下着霏霏细雨。整个景区,都包裹在乳白色的雨雾之中。攀缘在狭窄陡峭的山道上,轻柔的雾霭,时断时续地抚触我的肌肤。虽为地区西北的丹霞地貌,火石寨的植被却很好,这很难得。凡是能够生长的地方,都有树木顽强而蓬勃地生长着。在雾霭的笼罩下,树木的苍翠与山石的火红,依稀映入眼帘。因而,于绿的清爽之中,我隐约还能感受到些许红的温热。
有同行者说,此次到火石寨赶上个下雨天,不能尽情观赏其美景,是个遗憾。我不这样看,我以为,这诗意的朦胧细雨,其实使火石寨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韵味。有个说法不是说,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么?一览无余固然过瘾,但也会删除人们许多想象的空间。
崎岖的山道两旁,有一些马尾松的幼苗破壁而出。在雨雾的润泽和红石的映衬下,它们的针叶分外青翠,凝结在上面的露珠分外晶莹。这些原本普通平常的幼苗,因而也就有了一种别样的可爱,引得大家纷纷俯首拍照。事后再看那些照片,我感觉洁白的雾霭透着几分红红的温暖,翠绿的针叶闪着纯洁的光泽,赭红的山石揉着清爽的绿意。雨中火石寨,白雾、绿树、红石相映相衬,吟诵成了一首如画的诗,勾勒出了一幅如诗的画。
穿过火石寨之后,已近中午时分。令人惊喜的是,此刻天公作美,云散雾收、风停雨歇。于是,火石寨那雄伟壮观的山岩,便极富冲击力地闯进了我的眼帘。那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岩壁和巨石,让人无法不震惊于大自然的造化之功。比如在一座山崖的顶端,有一块巨大岩石的造型,宛如埃及的狮身人面像。反复端详之下,几可乱真。
乘车告别火石寨的时候,我恋恋不舍地回首张望。在雨后阳光的照射下,火石寨的山岩格外清新、格外鲜艳。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浩大的火烧云,熊熊燃烧在黄土高坡的天边。山岩上那一片片、一蓬蓬的浓绿,在使火石寨富有层次感和深度感的同时,也使那火红的山石,于热烈之中更有不尽的生动和灵性。
有了火石寨,西吉别样红,红透半边天。
壹点号谷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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