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时间性的存在,意味着人是拥有自己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物种,而动物不是。
这并不是说,动物不具备遗传学或生存论上的历史,而是说动物不具备自身的历史。从遗传学来说,动物都拥有其演化史;从生存论来说,每个动物也有其生命过程。但演化史是自然史的一部分,生存只是一个生物体的本能体现。总而言之,动物是自然界的成员,按自然界的规定而演化或生存,而未能从自然界挣脱出来。
动物也有着“代际传承”,小动物会从成年动物那里学习捕食。动物甚至存在某种“社会构造”,猴山上有猴王,老虎有自己的领地,蜂群中有分工。但所有这些,仍然是基于生物特性,而未能实现“历史演进”,未能完成“从低级到高级”的迭代进步。动物的发声器官可以发出各种嘶鸣,这些嘶鸣可以称之为生物本能的“声码”,但不能进化出结构性、表意性的声音符号系统,当然更不可能发展出文字系统。
一些动物具有“情感”,例如与主人产生热情的互动,这种互动在其生存期内可能得到强化和“发展”,但显然,即使存在血缘关系,即使分离之时也有哀惋之情,但动物之间一旦分开生活,就不会再度产生情感聚合。
一些动物在获取食物时,能够因地取材,例如黑猩猩会用木棍伸进蚁巢“钓”白蚁,它们甚至能先用一根较短的小木棍刺进土丘找到蚁巢,再换用长一些的木棍作“探针”,以方便白蚁爬上来。这被称为动物使用了工具。然而,这是否应被视为使用工具,仍然是可疑的。事实上,人类固然有方便之时就地取材使用工具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人类不是就地取材,而是先行准备好了工具去劳动。
黑猩猩永远只会“就地取材”,而不会去改进它们诱捕白蚁的工具,它们甚至不会把某根木棍保存起来。而人类意义上的工具,首先是一种制造物,石器与石头的区别,在于它经过了选择和打磨,只有经过了“制造”的石头才能被认定为工具,一堆纯天然的石头,也只有变成建筑,才能被视为“建筑材料”。
而当我们说“工具”时,意味着它包含了过去的经验、现在的工艺和未来的用途。工具是经验的物化形式、技术的直观形式,以及期待的现实形式。工具缘于经验而制造,基于技术(包括手艺)而制造,为着将来而制造。所以人使用工具的典型形式,是在将要劳动时就带上工具,而不是来到劳动现场时“就地取材”。
广义地说,语言是人类表意的工具,因为语言的出现,才使得人类的“意思”变得丰富,思维变得缜密,表达变得系统,由此大脑这个大自然演化出来的“硬件”才得到“软件”的支持而有效运转,并且运转方式和“运算结果”可以广泛传播和累积传承。文字是语言记录的工具,这一工具被发明出来,使人类智慧可以“存储”到大脑之外,不仅解放了大脑,而且使大脑产出的成果直接纳入历史的长河,变成历史的组成部分。
人的历史,不只是自然史和生物史的支脉。虽然人还没有能够真正从自然界挣脱出来,但人也从来不是陷身于自然界之中。人的历史主要指向他自身创造出来的文明和文化的历史。这部历史是人类所独有,是人作为时间性存在的证据。从这个意义来说,时间属于人,而动物无所谓时间。时间是一种人类现象,是人类历史、社会进程和个体生活、精神发展的舞台和条件。这一点与空间不同,地球这个空间是地球上一切事物、一切现实性得以展开的舞台和条件,但人类则同时以空间和时间为舞台和条件。
(作者刘洪波 湖北仙桃人。长江日报评论员,高级记者。)
【编辑: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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