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寓名园初盟淑女
泊孤舟又遇佳
诗曰:
碧天夜静思悠悠,一点芳心不一自一由,月浸珠帘留冷院,残烧银烛入朱楼。
断金良友因疏远,如玉佳人可网求,塘上别离旅店合,迷途从此正无休。
却说花春方才睡下,陡然想起那月下美人,思道:“这两日因伤事缠身误我的佳事,今夜月明如水,何不再到那边去眺望一回。”遂披衣起来,但闻柳莺鼻息呼呼,正在酣美之际。因念道:“乔迁真无一情一人也,当此年青竟无待月迎风之想,方才就枕,逐入睡乡,此我所不解也。”遂轻轻启扉而出,心中想道:“我看今日折桂的一女一子,殊有顾盼与我之意,料他进去必与千金道及,若此夜美人依旧出来,此事已谐八九。”
遂往那边行去,步上假山眺下,杳无佳影,停立良久,叹道:“前日偶然闲步得遇仙姿,乃今夜有意重来寻访,竟杳乎莫接矣,岂不令人怆怀不已。”无奈只得回下假山来再步将过去,只觉风吹詹马似玉人之,杂佩遥闻月映疏帘疑金兽之,连环忽动院沉人静,何来巫峡之缘,碧落香消难作银河之渡,遥知杨柳是门,似隔芙蓉无路。徘徊久之,景况凄然,遂口沾一五律道:
惆帐黄昏后,行上枉一自一劳,露浓香径湿。
云淡月轮高,不见人如玉,空怜脸似桃。
朱门深杏口,鱼钥锁牢牢,任尔敲棋子。
何缘听剪刀,三更犹悄立,望断手频招。
停日放榜,果然花一春一是元柳莺是亚。那日谓日葵道:“小生已居榜首不免要上都赴试,小姐请待数月,一自一有冰翁到府,小生决不会负一情一也。”遂赋诗一律以赠日葵,云:
销魂怕见远山尖,话别殷勤酒更添,三叠陽关催去去,半年芳约更淹淹。
秋残驿路风吹树,人倚雕栏月射帘,他日泊舟杨柳岸,晓钟梦醒韵重拈。
日葵见诗,亦和韵吟成一律以赠花一春一云:
离愁不合上眉尖,一逼一得乡家恨转添,才许东墙窥宋玉,哪堪南浦赋江淹。
鸡声茅店郎惊梦,月影回廊妾掩帘,惆怅鹧鸪留未住,无一情一无储酒先拈。
却说花一春一赴了鹿鸣,下落舟船,想道:“我虽画成十幅图以赠美人,但图上美人不能与所遇之美人形容相肖,莫若一幅画图遇一美人,即将美人的姿度态,并遇美处之形景况细细绘上,使美人图十幅赠完,十美得以朝夕展玩,怡一情一岂不甚妙?”遂命画箧启匣,取一幅素质的手页,遂将以与红日葵月下相逢,偷依树影遮面的光景画了一幅。
是夜舟泊河溏,因月光未上,无甚观玩,只得闷坐船舱中酌酒而已。又因一人独酌殊少兴味,命家童拾去残肴,把衾稠整好,和衣而睡,追忆在晚对楼中与葵小姐绣被香浓云一雨一合欢,何等快乐,此夜孤航独宿倍觉凄凉,略寐片时重又起来,步出舱中,推窗而望,只见明月已照耀得如水如银,观玩未几反增感慨。正是:
别离一日如三秋,怎耐孤舟泊渡头,酒醒愁多一情一脉久,月明江水隐朱楼。
正欲进舱,忽闻邻船有人吟诗道:
长途万里水淌淌,从此销魂暗一自一伤,两浆绿波冲断岸,一帆暮雨锁横塘。
夕陽凄草悲人去,衰柳寒蝉惹恨长,南北睽违程正远,云山缥渺隔家乡。
听罢,举首回顾,见有一号大船停泊在江中,想道:“此分明是一女一子声音味,他诗是感叹离别家乡,即景悲怀的意思,他诗才因俊逸可佳矣,未知姿容美否?”盼望久之,听得莺声娇语唤道:“小姐你看云敛晴空,月光清皎何不步出舱中,赏玩一回,以消愁闷。”
一会舱门呀的一响,步出一位丽人,因月光照耀过去,看得十分亲切,只见那丽人指着月光与侍一女一说道:“一月普照万方,万方不齐,若乐使畅怀得志之人,玩月则月一色一清辉,欢乐之景像耳,若使离人,羁客,怨妾,弃姬,际此深宵玩彼孤月,觉月光惨澹,难解闷怀,玩之也愈增凄测耳。我想在家时,楼上之月与此夜江边之月犹是月也,而景况已大为之一变矣,能不凄然泪下。”花一春一听
他论得亲切不禁出声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频妙人奇论触予愁怀,不必听江上琵琶而,已使我青衫泪湿矣。”
那一女一子闻言回头见了花一春一,不禁注目良久,若欲相与接言,光景闻得舱内有人叫唤,只得向舱内步进,见他进舱时,回头数次,那花一春一见美人进去也,只得进舱安睡,心中想道:“曾不多时,已遇着一位佳人,天怜才子信有奇缘也,此一女一姓氏未通,怎能与
他作合,且待明日乘闲细盘舟人便知着落了。”
岂知明日绝早起身,只听得一捧锣声,那邻船已欲开去了,连忙出舱一望,那只船只离得数尺多路,见内舱纱帘之下,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命一妇一,与一位绝一色一佳人,就是昨宵月下相见的,对了花一春一秋波微转,眼角飞心有恋恋之意。无奈舟船渐渐离远,霎时间已望不见了。
花一春一此时唯是对着江心,呆呆盼望而已。既而回进舱中,想道:“我若不见倒也罢了,既已亲见其人,而空使两厢无缘,人孰无一情一,谁能遭此,唐句云:好树有花难问兴,御香闻气不知名。其予今日之遇乎?然此美虽在水月镜花,而画图上必须置彼一座,以表缱绻之一情一。”取过画幅展开,于红日葵之下,又画就一幅舟泊河溏月夜遇美的图。
不数日到了家中,一自一有亲邻贺喜,络绎盈门。冗忙了数日,遂欲打点此北上,花一春一想道:“我此去访美之事,急求名之意缓,若与迁乔同行,岂能任我沿途寻花问柳之事,不若辞彼先行,则途中欲行则行欲止则止,若遇佳人便可迟迟留恋矣。”主意已定,明知这几日迁乔冗事未及动身,遂遣人去约迁乔,果然不及同往,花一春一将家中出入总账托总管钟炎管理,备好行李,多带金银,随画箧诗囊,两个童子,一径下舱开发。
舟至维杨,遂欲寻寓住下,寻到一个寓处,主人姓逢号社来,他家屋亦颇宽阔,安宿四方商客,热闹异常,花一春一因外边甚是嘈杂要寻一个幽雅清洁的卧房,房金不论多少,那店家踌躇道:“小店宿客的房间多是这样,中中庸庸的,相公既要清洁,不论房金,里边有个小的坐室,可以下榻,却从不曾留宿商客的,今日在相公面上只得权且破例。”遂引花一春一入内,举目细视,果然小小结构,甚属幽静,室中诗画虽非名人之笔,却也可观,庭外种着几盆名花秋一色一尚未凋零,缸内又养着几尾金鱼,倒是名种。
花一春一道:“原来里面有如许清洁所在,老丈肯容一情一宿,我真乃小生之万幸也。”命家童把铺呈运进,那店主人宿与花一春一,细细盘问一翻,闲文少表,花一春一一自一寓在此,暗想维杨风土秀美,人物俊丽绝一色一美人一自一然此地多生,我留心寻访见这须庸庸一妇一一女一,俱是脂粉妆成,就从不曾遇着一个倾国的姿容,注不可叹,又转念道:“红楼中处子,粉阁内姣娃,静守深闺,岂能易观,焉知此处无绝一色一一女一子,一自一古道:蛇无头而不行,欲觅佳人,须要寻一个惯走大户的媒婆,与
他串通计议,一自一有遇合。”遂寻店主人问道:“你这里近处可有走大户的媒婆否?”
店主答道:“有就在那边百福街梅柳巷中,有一个姓梅的婆子,就是在下的姨姐,惯在缙绅富户人家出入,若有人托他干事,总无一件不成,为人倒也老成,办事颇属妥当。”那花一春一问明店家,径望梅柳巷而来,问到梅家见一婆子在内,约有四旬外的年纪,见花一春一进内,遂启口问道:“相公尊姓,今日特临贱地,有甚喜事作成老身干办?”花一春一道:“我姓花乃浙江禾县人氏,因会试北上,慕你贵处风景繁华,香生罗绮,故在此寻寓,哪晓在城中遍访数日,却不曾遇着一位佳人,老妈妈耳目甚广必然得悉何处藏娇,可称国一色一,肯与小生作合一美,一自一有重谢。”
那婆子道:“若说相公要见别的东西,老身不敢领教,至于红粉丛中唯老身的眼中见得多,耳内闻得广,妍丑美恶,直鉴别得分毫,不错,相公若要娶妾,只要肯出重资包在我身上,访几个绝一色一出来。”花一春一道:“我乃访求佳偶,以结琴瑟之欢,并非为抱衾奉帚计也,你城中不论乡宦富家,若有一女一子生得如巫山神一女一者,乞妈妈指引小生一一,日后事成决不有负于你。”那婆子道:“相公既非聘妾,这平寻人家的一妇一一女一,须一概略去,老身想起来我城中艳丽一女一子却也不少,若论超群拨萃的佳人,要算濮太守的小姐濮紫荆为最,因濮太守要访人才出众的佳婿以配千金,这须碌碌庸木皆不能入目,故紫荆小姐,尚在待宇。我看相公青年貌俊,雅度翩翩,若与赵太爷一见,定留一座东床以让相公,老身愿效其劳。”花一春一道:“妈妈的赏鉴谅无差谬,但须得与濮小姐一面,我心始放。”
那婆子笑道:“相公既是访求正配,岂得如娶妾一般必先见其人,然后议价,况官宦千金森严闺训,府中童仆辈且谨守规矩,回避不敢相见,以相公陌路生人,焉得窥其半面,相公切莫作此想。”花一春一踌躇许久,袖中取出三锭银子付与那婆子道:“我闻得妈妈干事,无有不成,还祈你老人家与我画一妙计出来,玉成其事才好,事成后另有重谢。”那婆子欢然接去,遂追内唤一女一烹茶,又与花一春一闲谈多时,用过香茗问明寓处,谓花一春一道:“如此相公且请回寓,待老身慢慢留心,若有机缘得能相见,即来通达。”
花一春一遂别了梅婆,竟回寓处静坐移府,无甚消遣,欲握笔吟,忽听窗外姣声轻唤梅香,遂握笔步出,见一美人甚是艳丽,柳眉没扫,蓉粉轻涂,樱桃小口堪与樊素争妍,杨柳细腰直与小蛮比美,明肌绰约,几疑化月而来,玉骨轻柔还恐乘风而去,果然秀一色一可餐。若问芳年正欲启口,见一丫环走来,美人儿随即飘然离去,行时几番回首飞眉微笑,显而见了花一春一,殊有凝眸顾盼之意。不知此一女一与花一春一有缘会合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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