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道路通往真诚。真诚本身就是道路。”
1
2006年，《武林外传》开播。
一间客栈，一个江湖。
既有人间烟火气，又是快意恩仇录。
6个主角，几对cp。
个个形象鲜活。
集集解压爆笑。
没有精美的服化道，却能让人百看不厌。
一经播出，成绩斐然。
播出的第一周，收视率就直逼前一年的收视冠军《亮剑》。
甚至在大年三十也不停播，直接跟春晚正面对打。
惹得观众心痒，在两个台之间反复横跳。
这是何等的自信。
剧集质量之高，掀起了惊人的长尾效应。
直到多年后，人们依然在追问：
后80回到底什么时候拍？
2
旁人评价《武林外传》，常说：“它的寒酸劲儿很好笑，很经典。”
寒酸，说白了，就是穷。
《武林外传》的穷，是出了名的。
遥想当年。
北京平谷，严冬腊月。
一个简易的摄影棚，在皑皑白雪的山上搭起，剧就这么开拍了。
跟现在的大环境不同。
没有娱乐设施。
没有房车酒店。
没有豪华美食。
那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沙溢曾爆料，从山上到山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只能打黑车。
途径30公里的山路后，才能看到人烟。
可见，拍摄环境有多艰苦。
演员们首先要克服的问题，是冷。
山上湿冷，又是寒冬，雾气容易结成冰，把房门冻到打不开。
每天起床，必须备好一壶开水。
“把门烫开，你才能开门出去，”
蛇虫鼠蚁更是屡见不鲜。
巴掌大的蜘蛛，掉到床上，把女演员吓得够呛。
因为电压不稳定，断电是常有的事。
拍着戏，突然眼前一黑，全剧组只能停工，坐等通电。
不过最要命的，还是生病。
因为水土不服，几乎全剧组都闹过肚子，唯独节食减肥的沙溢逃过一劫。
下山不易。
求医是别指望了，只能硬撑着继续拍。
明明在拉肚子，还要在戏中假装胃口很好，吃嘛嘛香。
剧中有不少吃饭的镜头，观众每次看着都很开胃。
殊不知，用的都是演员当天的伙食。
因为剧组实在没钱，再做额外的道具。就把盒饭，当道具用。戏拍完，演员就开始吃。
吃的简陋。
搭的景，更是简陋。
所谓的客栈，四面透风，连天花板都没有。
导演监控室就挨在边上。
一个棚子里，兼顾了前期拍摄、后期剪辑所有流程。
镜头一转。
客栈二楼佟掌柜的房间，其实是道假门，根本推不开。
后院的那口井，也是口假井。
浅到只够放个木桶。
因为穷，录像带经费告急。
导演拍摄的很多花絮，只能忍痛洗掉。
也因为穷，服装道具，用了再用，穿了再穿。
郭芙蓉和展红绫穿过同一套衣服。
无双和韩娟有同一件红色内搭。
白展堂和杂货铺掌柜穿过同款。
吕秀才最常穿的书生装，转眼就跑到堂客身上。
而演员不够用，更是全剧组来凑。
客栈门口的乞丐小米，是本剧的副导演。
客串腾云哥哥二号迷妹的演员，是剧组里的导播。
制片主任也亲自上阵，一人分饰蕙兰假爹和七舅姥爷。
编剧宁财神在剧里也混了个脸熟。
全剧整整80集，投资仅仅一千万。
演员的片酬也是少得可怜。
闫妮和沙溢，每集演出费2000元。
饰演莫小贝的王莎莎，更是低到只有500元。
放到明星日均208万的今天看，实在寒碜。
说是草台班子，也不为过。
但就是这个草台班子，展现出了超一流的业务能力。
3
饰演“赛貂蝉”的刘敏曾透露，导演非常严格。
“他对演员的交流和节奏，要求非常高。”
“这个包袱给了你，你如果做不到，我宁肯不要。”
这样的高要求，让所有人必须严阵以待。
每个人的台词基本功都过硬。
吐字清晰。
底气十足。
声音洪亮。
即使是现场收音，效果也不打折扣。
因为台词好，演员们还在剧中大秀方言。
佟掌柜的关西腔，郭芙蓉的福建语，白展堂的东北话，燕小六的天津调……
距不完全统计，剧中一共出现过19种方言。
纷杂繁冗的江湖味，就用这种朴素又省钱的方式呈现出来了。
而导演的要求，还不止于此。
让沙溢减肥15斤，每天盯着他，不让多吃一口饭。
又说姜超太瘦，让他一个月内增胖20斤。
叫喻恩泰多读各类古籍。
喻恩泰就买了《论语》的原版和译本，开拍前熟读于心。
等正式开拍了，导演又让他把那些全忘掉。
“读的那些都没用。”
喻恩泰立即懵了。而这种无奈无力的样子，正好契合了秀才的气质需求。
侠女郭芙蓉要攻克的难题是武术。
开拍时，姚晨没把剑练好，导演当场揪着她大骂：
“你也不准备角色，我不知道你整天在干什么！”
逼得姚晨一边哭，一边躲到后院去练剑。
大家每天都处于这样的高压状态。
不敢松懈。
不敢怠慢。
打起十二分精神，耗尽百分之两百的心思，认真搞创作。
不只是演员，编剧日子也不好过。
开拍前，他只完成了前40集的内容。后40集则是边拍边写。
头悬梁，锥刺股。
别提有多难熬。
他曾把心情悄悄发泄到剧里。
剧中曾出现过一个名叫“谢步东”的捕头。
这是一个谐音梗。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写不动了。”
也就是在这样纯粹的创作环境中，草台班子超常发挥。
编剧写出了，他职业生涯中最高光的好剧。
演员们贡献了，足够观众回味一生的经典角色。
戏里的佟湘玉，被前夫抛弃，流落七侠镇。
戏外的闫妮，当时同样在跟前夫闹离婚。
那种伤心欲绝的委屈劲儿，她一演一个像。
戏里的白展堂，厌倦了漂泊江湖的日子，栖身同福客栈。
戏外的沙溢，同样刚结束漂泊无依、无戏可拍的迷茫时期。
那种身心疲惫的感觉，他一抓一个准。
戏里戏外的种种机缘巧合。
不可复制，只此一次。
经典之作往往如此。
连导演都感叹：“《武林外传》真是灵光闪现。”
更难得的是，成就经典的同时，主演们也收获了一群风雨同行的伙伴。
4
尤记得当年，时间定格在难忘的第80回。
拍摄最后一场戏，大家都入戏太深。
镜头里，看似云淡风轻地挥手告别。
实际上，个个泪眼婆娑。
导演连拍三遍，大家一遍比一遍哭得惨烈。
“因为意识到这是一个分手了，每个人在化妆时就眼睛湿湿的。”
多年后的今天，几个主演的境遇已大不相同。
闫妮手捧飞天奖，稳坐一线青衣的宝座。
沙溢中年发福，在综艺里耍宝逗乐。
姚晨凭借几部影视剧，扳回当年因离婚而崩塌的口碑。
倪虹洁在竞技节目里大飙演技，成功转型实力派。
但永远不变的，是彼此间的情谊。
谈论起当年的拍摄往事，倪虹洁说：
“《武林外传》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到特别温暖，像世外桃源一样的剧组。”
姚晨说：“当年的伙伴，是真正的伙伴。”
沙溢结婚时，闫妮还自告奋勇，要担当婚礼的主持。
平时谁要是出去拍什么戏，都会打电话，跟大家汇报。
2011年，《武林外传》电影版开拍时，大家抛开万难，重聚一堂。
一见面，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闫妮说：“站在一起跟没分开过一样。”
《了不起的挑战》里，节目组要沙溢找圈内好友一起参加。
他找的是被大众遗忘已久的老邢和燕小六。
录制《见字如面》时，姚晨和喻恩泰后台相遇。
两人紧紧相拥，热泪盈眶。
还前后脚一起办了各自孩子的百日宴。
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
到了2021年，东方卫视春晚掀起回忆杀风潮。
大家还凑在一起，排了段小品。
情节虽不算出彩，但看到原班人马重聚，就已是一桩美谈。
正应了吕秀才在剧中的那句话：
“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
我想，大家怀念同福客栈的时候，更多的是怀念那个纯粹简单的年代。
在那时，一切曾经都很简单。
没有钱，没有华丽的服化道，没有精美的布景。
也没有抠图。没有营销。没有流量顾虑。没有番位掰扯。没有粉丝控评。
穷得只剩下一颗赤诚的心。
演员用心琢磨表演。
编剧用心撰写剧本。
导演用心导戏。
也正是这种赤诚，让演员之间，保留了最单纯的情谊。
让不被看好的穷酸剧组，在十几年后，仍被人奉为经典，承载着无数人的青春。
更重要的是，它为我们展现了真诚的力量。
真诚，才能所向披靡。
也只有真诚，才能打动人心。
而这一点，恰恰正是当下最稀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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